末摘

【翻译练习】横光利一「梅雨」

（3.17 横光利一生贺）

梅雨

横光利一

　　去年的梅雨季时，每日都是阴天。在阴郁的湿气中，身上也总湿乎乎地出着汗，令人苦恼。想来，每年一到这时，便让人没了动笔的念头。不过今年的梅雨季中，某日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只黄莺，在庭中的树木间开始了鸣唱。虽说窥视树梢也未曾见到它的身影，但那鸣声却持续于院墙附近响彻。它仿佛每日都在同一处不断鸣唱着。而每当感知到它向着那处飞去时，我的思绪便会忽地为那声音所牵动。

　　那时，因商量起北海道旅行一事，我正与川端君在前去的途中。我们经奥羽本线去往青森，在浅虫停宿一晚。在车上我们谈起了基督的话题。在前一月的某杂志中，有一则报道中这样写道，说在崇神天皇时代，耶稣基督来到青森县的八户住下，并在此死去，甚至说连他的坟墓都留在此处。我为这报道的荒唐无稽所惊，也对若是不抱有这样的幻梦就甚是无法活下去的现代人的头脑感到十分好奇——如此谈论着，我们两人所乘的车也正巧来到了八户。“在这站下车便是八户，内人的娘家也在这里。”川端君微笑着说，与我一同望向站台上方阴郁的、欲雨的天空。我却觉得那关于基督的荒唐无稽的说法也像黄莺的鸣声般，曲调优美地定格在了脑中，不禁也自那宣扬这一说法的人们脑中感到了某种为梦缠绕般的美丽。

　　抵达浅虫的翌日早晨，我们在站台等车时，候车室里挤满了将去远足的小学生们。我突然注意到一位像是勤杂工的穿着黑色立领制服的老人，他拿着饭盒坐在长椅上。并且，他的面容竟与耶稣基督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那个人，长得和耶稣基督一模一样。”

　　我不禁说道。

　　“真的，好像啊。”

　　川端君边说着，边举起了手中的相机，想要拍下那位基督，却半途停下了。

　　“总觉得这样不太好，还是算了吧。”他说，接着放下了相机。而后又道：

　　“真不可思议啊。”

　　若是那时他那样拍下了照片，现在再拿给人看的话，或许别人会认为那是拿着饭盒的耶稣基督也说不定。那就是如此相像的一张脸。

　　人若是持续思考着荒唐无稽之事，便会逐渐将那无稽之谈当作事实。虽说也有这种说法，但若是这般近乎疯狂之梦也确实作为现实存续于某人的头脑之中的话，基督死于八户的说法便也似这沉闷的梅雨季中阴天下的一件美丽的现实之景了。不如说，如今在离八户并不远的浅虫车站，我便也正在做着这基督的梦。而川端君也是同样。

　　过了津轻，更是靠近北海道时，也便更深刻地感受到此地的基督教传统。仿若来到了异国似的。以函馆的特拉普斯特修道院为首，铁道沿线的景况便仿佛是为了迎接基督一般，令我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南德与亚得里亚海的风光。此地并无梅雨，得以从内地的阴云中逃离的我眼中映入的，是与佛罗伦萨、马尔默的行道树相近的，正开得繁盛的札幌的洋槐花。

　　从旅途归来时，内地的梅雨季仍在持续。持续啼唱着的黄莺也仍在我家周围徘徊，并未飞离。听见那鸣声，我脑中又浮现出那在浅虫所见的基督的脸来，久久不曾散去。实如梅雨期的幻想所示，或许我便是为见证人们的淳朴与基督精神才前往北海道的——近来，我常这样想。